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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世同堂第 2 篇

老舍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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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

祁家的子坐落在西城护国寺附近的“小羊圈”。说定,这个地方在当初或者真是个羊圈,因为它般的北平的胡同那样直直的,或略微有两个弯,而是颇象个葫芦。通到西街去的是葫芦的和脖子,很,而且很脏。葫芦的是那么窄小,们若留心找,或向邮差打听,很容易忽略去。了葫芦脖子,看见了墙堆着的垃圾,才敢放胆往里面走,象仑布看到海有漂浮着的东西才敢更向那样。走了几十步,忽然眼明,看见了葫芦的个东西有四十步,南北有三十步的圆圈,中间有两棵槐树,四围有六七家家。再往走,又是个小巷——葫芦的。穿”,又是地,比“着两三倍,这是葫芦了。“”和“概就是羊圈吧?这还待历史家去考查番,而才能断定。

祁家的是在葫芦里。街门朝西,斜对着槐树。在当初,祁老选购子的时候,子的地位决定了的去取。这个地方。胡同是那么狭窄注意,使觉到安全;而葫芦里有六七家家,又使觉到温暖。门外呢,两株可供孩子们耍,既无车马,又有槐豆槐与槐虫可以当作童的。同时,地点虽是陋巷,而西通街,背是护国寺——每逢七八两有庙会——买东西。所以,决定买那所

子的本明。第,它没有格局。院子是东西而南北短的条,所以南北能相对;假若相对起,院子被挤成条缝,而颇象舱中间的走了。南两间,因此,是靠着街门,而北五间面对着南院墙。两间东是院子的东头;东北边有块小地,是厕所。南院墙外是家老烛店的晒佛的场院,有几株柳树。幸而有这几株树,否则祁家的南墙外什么也没有,倒好象是车站子,了门地了。第二,子盖得甚结实。除了北的木料还说得去,其余的简直没有值得夸赞的地方。在祁老手里,南的山墙与东塌倒两次以,而界墙的——都是砖头砌的——坍倒是每年雨季所必能免的。院中是墁土地,没有甬路;每逢雨季,院中的存就能有尺多入都须打赤

祁老可是十分喜这所。主的原因是,这是自己置买的产业,论格局与建筑怎样好,也值得自傲。其次,自从有了这所有增无减,到今天已是四世同堂!这里的风定是很好!在孙瑞宣结婚的时候,全部屋都彻底的翻盖了次。这次是祁天佑——想把置买的产业座足以传世的堡垒,好足以对得起老对得起孙。木料糟了的概撤换,砖都换整砖,而且见木头的地方全了油漆。经这修改,这所子虽然在格局仍然有欠面,可是在实质却成了小羊圈数数二的好子。祁老看着新意的叹了气。到六十整寿,决定退休以的劳作都放在美化这所院子。在南墙逐渐的给种秋海棠,玉簪,绣,和虎耳草。院中间,养着四盆石榴,两盆,和许多须费而能开的小植。在南面,还种了两株枣树,株结的是枣,株结的是甜酸的“莲蓬子”。

看着自己的,自己的孙,和手植的草,祁老觉得自己的世劳碌并没有虚掷。北平城是朽之城,子也是永世朽的子。

现在,天佑老夫带着小顺住南屋。五间北呢,中间作客厅;客厅里东西各有个小门,通到瑞宣与瑞的卧室;东头的和西头的间,都另开屋门,东头是瑞全的,西头是祁老太爷的卧室。东屋作厨,并堆存粮米,煤,柴;冬天,也收藏石榴树和什么的。当初,在这所的时候,须把东屋和南屋都租去,才能显着院虚;今天,自己的孙都了。屋子都住了自家的,老者的心里也就充了欢喜。株老树,在院里生了枝条,每条枝叶都是由去的!

在胡同里,到得意。四五十年老住在这里,而邻居们总是今天搬,明天搬走,能气住到十年二十年的就少少的。们生,旺,们衰落,只有祁老独自在这里生了。因家旺而离开这陋巷的,去巴结;因家衰落而连这陋巷也住去的,也无去救济;只知自己老在这里,渐渐的成全胡同的老太爷。新搬家,必定先到这里拜街坊;邻居有婚丧事设宴,必坐首席;是这带的老星,代表着昌旺,与家隆!

在得意里,敢妄想。只希望能在自己的条院子里搭起喜棚,庆祝八十整寿。八十岁以的事,愿去想;假若老天去呢,很好;老天若收回去呢,闭眼就走,子孙们穿着孝把城门去!在葫芦里,路西有个门,已经堵。路南有两个门,都是清脊门楼,子相当的整齐。路北有两个门,院子都,可都住着三四家家。假若路南是贵区,路北是贫民区。路东有三个门,南头的是祁宅。与祁家墙之隔的院子也是个,住着三家子。再去,还有家,里外两个院子,有二十多间,住着至少有七八家子,而且品很齐。这可以算作个杂院。祁老太爷看得起这个院子,所以拿那院子的当作街坊看待;为掩饰真正的理由,总说那个院子只有少半在“”里,而多半在葫芦里,所以能算作近邻,倒好象“”与“”相隔有十几里路似的。

杂院除外,祁老对其余的五个院子的看待也有等级。最被重视的是由西数第个——门牌号——路南的门。这个门里住着家姓钱的,们搬走次,可是久又搬了回在这里已住十五六年。钱老夫和天佑同辈,的两个少爷都和瑞宣同学。现在,少爷已结了婚,二少爷也定了婚而还未娶。在眼中,钱家的都有点奇怪。们对,无论是谁,都极有礼貌,可是也都保持着个相当的距离,好象对谁都看得起,又都看起。装都永远落十年,或二十年,到如今,钱老先生到冬天还戴呢子风帽。家的女似乎永远步;遇必的时候,们必须在门买点针线或青菜什么的,也只把门开开点缝子,仿佛怕走漏了门中什么秘密似的。们的男虽然也和别家的去,可是们的行都象极留着神,好使别莫测。钱老先生没有作事,很少门;只有在有点酒意的时候,才穿着古老的在门,仰头看着槐,或向童们笑笑。们的家境如何?们有什么生的乐趣?有什么生活苦?都没有们的院子里几乎永远没有任何响。遇胡同里有什么娶的,殡的,或是了跑旱船或耍猴子的,家都看看热闹,只有钱家的门照旧关得严严的。象是子,而倒象终年的躲债或避难呢。

在全胡同里,只有祁老和瑞宣常到钱家,知些钱家的“秘密”。其实,钱家并没有什么秘密。祁老心中很明这个,但是愿对别说。这样,就仿佛有种替钱家保守秘密的责任似的,而增了自己的分。

钱家的院子,而种着。祁老种就有许多是由这里得的。钱老先生的屋里,除了鲜是旧书与破字画。的每天的工作是浇,看书,画画,和诗。到特别的时候,才喝两盅自己泡的茵陈酒。钱老先生是个诗的诗给别看,而只供自己味。的生活是按照着的理想安排的,并管行得通行通。有时候挨饿,挨饿声。少爷在中学几点钟书,在趣味也颇有风。二少爷是这家中最没有诗意的,开驶汽车。钱老先生决反对子去开汽车,而只喜闻的汽油味;因此,二少爷回家,虽然并没有因汽油味和犯了什么意见。至于钱家的女,们并是因为男子专制而门,而倒是为了装太旧,自惭形。钱先生与子绝对是肯迫任何,可是们的金钱能与生活的趣味使们毫注意到,于是家中的女也就只好藏简去多自己的缺陷。

在祁老与钱先生的往中,祁老看钱先生,而钱先生绝对到祁家去。假若祁老瓶酒,给钱先生,钱先生必定马瓶酒贵着两三倍的些礼永远家的东西。的手中永远没有宽裕,因为永远算账,记账。有钱掉,没钱会愣着想诗。少爷也有这样的脾气。宁可多在家中练习几点钟的画,而肯去多几点钟的书,增加点收入。

格,论学识,论趣味,祁老都没有和钱先生成为好友的可能。可是,们居然成了好朋友。在祁老呢,,第,需个年老的朋友,好有个地方去播放的陈谷子烂芝。第二,钱老的学问和品。在钱先生呢,辈子肯去巴结任何,但是有愿与往的,绝。非常的清,可并没有看的恶习气。假若有愿意是个和蔼可

虽然已有五十七八岁,钱默先生的头发还没有多少的。矮个子,相当的胖,油光的乌牙,得那么厚厚敦敦的可。圆脸,眼睛,常好把眼闭想事的语声永远很低,可是语气老是那么谦恭和气,觉得和祁老谈诗,谈字画,祁老懂。祁老讲重孙子怎么又疹,二孙媳怎么又改了飞机头,钱先生趣味。但是,两个好象有种默契:说,就听着;说,就听着。钱默祁老看画,祁老点头夸好。祁老报告家中的琐事,默先生随时的答以“怎么好?”“真的吗?”“对呀!”等等简单的句子。若实在无词以答,也会闭眼,连连的点头。到最,两个的谈话必然的移转到养,而二都可以滔滔绝的说去,也都到难得的愉。虽然祁老对石榴树的趣味是在多结几个石榴,而钱先生是在看与石榴的美丽,可是培植的方法到底是有相互磋磨的必的。

畅谈了草以,钱先生往往留祁老吃顿简单的饭,而钱家的女也就可以借着机会和老谈谈家里短——这时节,连钱先生也承认在生活中除了作诗作画,也还有油盐酱醋这些问题的。

瑞宣有时候陪着祖钱家串门,有时候也独自。当独自的时候,十之八九是和太太或别闹了脾气。是个能用理智控制自己的,所以虽然偶尔的了怒,的胡闹。响的溜到钱家去,和钱家子谈谈与家事国事距离很远的事中的恶气散

在钱家而外,祁老也喜欢钱家对门,门牌二号的李家。在全胡同里,只有李家的老与祁老太爷同辈,而且量只比祁老矮着寸——这并是李四爷的子比祁老的短这么些,而是的背更弯了点。的职业的标志是在的脖子个很包。在二三十年,北平有少这种脖子包的们自成行,专给们搬家。有贵重的东西,象磁瓶,座钟,和楠木或梨的木器,把它们扎好,用块窄木板垫在脖子,而把它们扛了走。们走得很稳,脖子有很量,才能负重而保险东西。们管这行的作“窝脖的”。

自从有板子车以,这行的就渐渐的把“窝”成了“拉”,而年的虽然还吃这行的饭,脖子可没有那个包了。李四爷在年的时候定是很面,脖子有包,而背也被得老早就有点弯。现在,的年纪已与祁老,可是还没有多少皱纹,眼睛还笑的时候,的眼与牙都放,使还能看时的漂亮。

二号的院子里住着三家子可是李四爷的。祁老的喜欢李四爷,倒是因为李四爷是个无产无业的游民,而是因为李四爷的为好。在的职业永远极心,而且钱特别克己;有时候给穷邻居搬家,个饭钱,而提工资。在职业以外,特别是在有了灾难的时节,永远自的给务。例如:地方有了兵或兵灾,总是冒险的去到探听消息,而报告给家应当怎样准备。城门关闭了,槐树喊两声:“关城了!赶预备点粮食呀!”及至灾难去,城门又开了,又去喊:“太平没事啦,放心吧!”祁老虽然以这带的老星自居,可是从给说,自愧如李四爷。所以,从年纪和从品德说,没法尊敬李四爷。虽然李家的少爷也是“窝脖的”,虽然李家院子是个又脏又的小杂院。两个老若在槐树相遇而立定了,两家的晚辈必定赶的拿凳子,因为们晓得两个老的谈话多数是由五六十年说起,而至少须两钟头的。李四爷的邻四号,和祁老邻六号都也是小杂院。四号住着剃头匠孙七夫;马老寡的外孙子,外孙以沿街去:“转盘的话匣子”为业;和拉洋车的小崔——除了拉车,还常打的老婆。六号也是杂院,而们的职业较比四号的略级:北里住着丁约翰,信基督,在东民巷的“英国府”作摆台的。北耳住着棚匠刘师傅夫,刘师傅在给家搭棚而外,还会练拳和耍“狮子”。东屋住着小文夫,都会唱戏,表面票,而暗中拿“黑杵”①。

对四号与六号的们,祁老永远保持着离的度,有事就量相助,无事相扰。李四爷可就然了,对谁都愿意帮忙,但四号与六号的们都是的朋友,就连七号——祁老喜欢的杂院——也常常的受到的协助。,连这样,李四爷还时常遭受李四的指摘与责骂。李四发,近视眼,几乎没有骂那个“老东西”的。的责骂,多数是以为李四爷对朋友们还没有的帮忙,而这种责骂也成为李四爷的见义勇为的种督促。全胡同里的孩子,得多么丑,有多么脏臭,都是李四的“”。对于成年,李四虽然好意思,而心中以为们和们都应该是的“”。的眼看清谁丑谁俊,的心也辨贫富老幼;以为切苦都可怜可,都需们老夫的帮忙。因此,胡同里的有时候对祁老敬而远之,而对李老夫永远热诚的戴;们有什么委屈都去向李四陈诉,李四督促李四爷去帮忙,而且李四的同的眼泪是既真诚而又富的。

在钱家与祁家中间的三号是祁老的眼中钉。在祁家的还没有翻修以,三号是小羊圈里最面的。就是在祁家院子重修以,论格局也还及三号的款式象样。第,三号门外,在老槐面有座影刷得黑是黑,,中间油好了二尺见方的福字。祁家门外,就没有影,全胡同里的家都没有影!第二,论门楼,三号的是清脊,而祁家的是墙子。第三,三号是整整齐齐的四,院子里方砖墁地。第四,三号每到夏天,院中必由六号的刘师傅给搭起新席子的凉棚,而祁家的只仗着两株树影的枣树供给。祁老没法嫉妒!

论生活方式,祁老迫与反。三号的主,冠晓荷,有两位太太,而二太太是唱奉天鼓的,曾经时的,桐芳。冠先生已经五十多岁,和祁天佑的年纪仿仿,可是看起还象三十多岁的,而且比三十多岁的还漂亮。冠先生每天必定刮脸,十天准理次发,头发有,无论是中还是西装,都可能的用最好的料子;即使料子好,也得最时样最适。小个子,小脸,小手小,浑小,而都得匀称。匀称的五官四肢,加美妙的段,和最款式的装,颇象个华丽光的玻璃珠虽小,而气派很,平结的都是名士与贵。家里用着个厨子,懂得规矩的男仆,和个老穿缎子鞋的小老客,总是派宜坊去挂炉烧鸭,到老远年竹叶青。打牌,讲究起码四十八圈,而且饭唱鼓书与二簧。对有点分的街坊四邻,相当的客气,可是除了照例的婚丧礼吊而外,并没有密切的往。至于对李四爷,刘师傅,剃头的孙七,和小崔什么的,只看到们的职业,而绝们当作看。“老刘,明天拆天棚!”“四爷,半天到东城给取件东西,别误了!”“小崔,是跑得这么慢,的车了!听见没有?”对们,永远是这样的简单而有权威的命令。

冠太太是个个子,已经五十岁了还专穿,所以外号赤包。赤包种小瓜,了以,北平的童拿着它。这个外号起得相当的恰当,因为赤包皱起里面的黑种子。冠太太的脸也有少的皱纹,而且鼻子有许多雀斑,,也掩饰了脸的折子与黑点。的丈夫的气派更都颇象西太比冠先生更喜欢,也更会,际;能气打两整天整夜的雀牌,而还保持着西太的尊傲气度。

冠太太只给冠先生生了两个小姐,所以冠先生又娶了桐芳,为是希望生个胖子。桐芳至今还没有生子。可是和太太吵起的声倒仿佛有十个子作援似的。美,可是眉眼很的眉眼天到晚在脸跑。两位小姐,第与招,本质都错,可是在两位,既会修饰,又会跑眉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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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前日期:2025年5月18日 22:9